林建甫教授專欄：美國資本主義的治理問題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
最近參加關中教授《美國霸權的衰退和墮落》的新書發表會，他一開始就說：「現在的美國已經不是當年我們留學時候的美國」，真是讓我心有所感。他也談到他計算過「美國是對外發動戰爭最多的國家，約打了280次。美國的對外戰爭，從來不是為了自衛，美國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國家，但美國卻以『利他主義』--民主、自由、人道--為藉口去干涉他國內政，甚至可以採取『制先攻擊』」。這真是我沒有想到的嚴重霸權主義。
在台灣，我們很容易看到對中國不利的各項報導，但是其實美國的治理缺點也不小。關中教授看到的是美國政治、外交演化的困境。以下，我以經濟學者的角度，說說經濟面的問題及社會治理的難題，也提供讀者更好的判斷。
資本主義的無情
雷曼兄弟2008年9月15日倒閉，到2009年3月9日，道瓊指數跌至6500點低點，當時美國經濟正走向懸崖，隨時可能墮崖，陷入蕭條。在經濟急速惡化下，全美爆發裁員潮。後來裁員高峰時為2010年1月，全美失業人數為1614萬人，失業率接近 10%。而2020 年初爆發新冠疫情，到5月時有2250萬人失業，失業率是 14.7%。到處聽到失業悲歌，真是哀鴻遍野。上世紀90年代以後，美國因為製造業把生產基地移到海外，或者用機器設備來取代人力。很多人失業以後再也找不到工作。而經濟衰退對於不同族群造成的衝擊也不一樣，低學歷和低技能的人最為痛苦。美國號稱是最自由資本主義的國家，但資本家將本求利、惟利是求。美國老闆對裁員也毫不手軟。但是被裁員者就可能整家人失去所得的來源。繳不出房貸，就會流離失所。美國底層人民的無奈，實在是無情資本主義下犧牲者的寫照。
貧富不均
2021年第二季，收入最高的1%美國家庭總淨資產為36.2兆美元，是自1989年有數據統計以來，首次超過佔總數60%的中等收入家庭的總淨資產（35.7兆美元）。數據也顯示，目前美國70%的財富集中在收入前20%的家庭中。以收入來看，美國人中最富有的10%擁有的平均收入是其餘90%人口的9倍多﹔最富有的1%人口的平均收入則是90%人口的39倍以上﹔最富有的0.1%人口的平均收入可達這90%人口的196倍以上。新冠肺炎疫情甚至加劇了這一現象。美國《商業內幕》網站指出，美國億萬富翁的總淨資產在疫情期間增加了1.8兆美元，拉大了貧富差距。2020年，最富有的1%美國人擁有的財富增加了約4兆美元，增量超過了最貧窮的50%美國人擁有的財富總和。富者田連阡陌，貧者無立錐之地。貧富收入差距越來越擴大，富者越來越富，而貧者則越來越貧。
美國大都市，到處可見無家可歸（homeless）的遊民、街友。流浪、無牽無掛，或許是他們自己選擇，但破壞市容，對社會也形成負擔。加州現有無家可歸者超過16萬人，相當於一個普通城市人口的規模。南加洛杉磯市、北加舊金山市，尤其聚集了大批遊民。他們露宿公園、停車場、車站、街路、橋洞、河岸，洩洪道旁、高速路出入口附近，有的甚至就露宿在居民後院牆外。他們無所事事、等待好心人、慈善機構施捨或政府救濟。面對日益嚴峻的遊民現象，包括治安、吸毒、環境衛生的破壞，逼迫加州各級政府都已經必須將遊民作為優先解決的市政問題。
醫療費用非常貴
美國的醫療費用非常貴，又沒有全民健保。雖然90%的美國人因為職業或當家人工作者的眷屬，是有健保的，但是保費跟醫療自負額都很高，而且很多疾病還不見得有保險的涵蓋。所以一場大病下來，如果沒有破產，也所費不貲，幾乎吃掉老本。而那10%沒有保險的人，根本不能生病，否則積欠醫院費用，一輩子都要在討債公司的陰影下過活。美國醫療保險相關費用的高昂，顯示美國醫療院所、保險公司的效率都很差，背後到處都是形式主義、官僚主義，應該徹底改革。
槍枝氾濫、治安紅燈
槍械暴力是美國社會重大的公共議題。特別是在城市地區，此與青年活動和幫派暴力息息相關。自從2019年冠狀病毒疾病(COVID-19)疫情爆發以來，美國治安問題不斷惡化，多個城市的兇殺案數量在今年創下新紀錄，至今仍無法有效遏止。有不少專家指出，槍枝氾濫是兇殺案不斷增加的主要原因。擁槍權鼓吹者援引槍枝可用來自我保護並制止暴力犯罪，更多的槍枝可以減少犯罪的原因。他們也鼓吹罪犯是最不可能遵守槍枝法的一群人，故限制守法人士取得槍枝將使其更易遭武裝罪犯的宰割。但事實也證明涉及槍枝的兇殺案，比起其他案子相對較多。是否該更嚴格管制槍枝，甚至禁止一般百姓擁槍，在美國是無解的難題。
另外，美國身為國際強權，在世界各主要的紛爭點，都有美軍進駐的蹤跡，但也正因為太過強勢、干涉其他國家太多。美國在國際上的敵國也越來越多，美國人成了撒旦、魔鬼的代名詞。眾所周知，「與恐怖主義鬥爭的人，只會製造更多的恐怖主義。」因此美國也遭到反噬，恐攻成了美國人揮之不去的陰影。另方面，對許多回教徒或中東人民來說，自911事件以後，他們成了美國人心中的恐怖份子，大多面臨著歧視的對待。
毒品
美國的毒品氾濫問題非常嚴重。在美國境內，它已經到了一種有心想要取得，便有付錢輕易獲取的可能性。這還不包含在某些州已經合法化的大麻，而其它如海洛因、安非他命、古柯鹼的問題，也在黑社會和幫派的掌控下十分囂張。美國由於市場龐大，中南美洲的毒品製造，大多出口往美國。許多年輕人在誘惑下吸食，不僅在金錢上有著巨大損失，連帶家庭、友情的破碎，都造成種種的遺憾及人間悲劇。
種族問題
雖然美國《獨立宣言》宣稱「人人生而平等」，但享有這一所謂平等權利的人並不包括奴隸和非洲裔美國人。從獨立戰爭到美國內戰的幾十年間，擁奴的業主殘酷地對待和羞辱奴隸，斑斑可考。直到1865年，南北戰爭結束後，美國才頒布憲法第十三修正案，宣布廢除奴隸制。但當時南方各州紛紛制定歧視非洲裔的法律，實行種族隔離，確立白人至上的統治秩序。這一直到二十世紀後才逐漸改善。但很多觀念還深植人心，非一朝一夕可改變。
2020年5月25日，非洲裔男子喬治・弗洛伊德遭白人警察跪壓致死。弗洛伊德「我無法呼吸」的哀求，再一次將美國種族主義痼疾之痛大曝於天下，由此引發的抗議浪潮甚至席捲全美。美國《外交政策》雜志評論說，弗洛伊德事件再次揭開了美國長久以來存在的種族創傷，非洲裔在美國忍受了與其人口不成比例的貧困率、失業率和警察暴力。但這些關於種族主義的主流言論，大多還是圍繞在白人對黑人的壓迫上，亞裔或其他民族的聲音往往更被忽視。新冠疫情期間，美國各地仇恨亞裔的事件層出不窮，連總統川普及一些位高權重者的領導人在情勢更火上澆油，因為他們在談論中國在疫情中的角色時使用的不當措辭，不同程度上助長了反亞裔的情緒。基於亞洲文化規範與自我克制，與美國其他少數民族相比，亞裔美國人低調且較少參與社會正義等權利運動。因此也演變成體格較小的亞洲人在美國成了最容易被欺負的族群。
結論
從經濟的角度，打仗就是窮兵黷武，消耗民脂民膏。打仗把美國打窮了，就向其他國家收保護費。我們買的武器價格往往就高出國際市價甚多。美國近年也到處用「長臂管轄權」勒索其他的國家。強勢制定遊戲規則，並賦予美國國內法域外適用的效力，利用制裁、處罰其他國家，來奪取別國的財富。過去十年間，美國針對許多大型外國企業動輒處以10億美元以上的高額罰款，並刑事起訴外國企業的高階主管，只因其在美國境外違反美國的制裁或法令。這些前所未見的事件正逐漸深根於美國政府的政策當中。因此關中教授就認為美國的資本主義成為「戰爭資本主義、掠奪式的資本主義和贏者通吃的資本主義」。
美中雙方是制度之爭，若是良性的競爭，可以讓我們尋求人類的最好制度。但美中互抗，越來越嚴峻，不只是意識形態的鬥爭，手段也越來越醜陋。我們在批評大陸的同時，應該也要看到美國的問題，再來思考我們對國際兩強的策略，尋求台灣的最大利益。其實美中雙方都需要改進，台灣可以調和鼎鼐，避免雙方的誤解，進而也保護台灣的安全。
本文經林建甫教授同意刊載
